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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(2 / 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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任凭这个自溺者剧烈挣扎、被礁石划得破烂狼狈,先把人强行拖回岸上。

他们不得不用制服凶徒恶棍的办法,把人反剪手臂强压进沙滩,这个自溺者仍在绝望地抵死挣扎,半边脸擦着粗糙的沙砾。

“先生,如果你不去医院,至少你应当回家。”救生员问,“你住在附近吗”

救生员无权把人硬送去医院,但眼前这个人已经实在算不上正常,如果没有足够的监护,恐怕还会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。

压制着他的年轻救生员忽然找到线索,朝其他人招手“过来他手里有张纸。”

他们掰开那些死死攥着、僵硬到痉挛的手指,把几乎揉烂的纸条扒出来,借着风中摇曳的灯光看。

那个绝望的自溺者终于失神,瞳孔空洞,委顿下来不再挣扎。

“我认识,这地方离我家不远。”一个救生员辨认出字迹,他把那张纸放在裴陌眼前,“这是你家吗我们送你回去”

裴陌的瞳孔

剧烈震颤了下。

他的视线极为空洞,却又在看清那张纸时,慢慢渗出从未有过的强烈恐惧。

“不是。”

他说这话的时候,喉咙里的盐粒渗出来,嗓子沙哑到诡异“不是,是我偷的,这是别人的东西。”

救生员们面面相觑。

这样的自曝甚至让他们拿不准究竟是神智失常的胡言乱语,还是该联系警方的罪证。

但很快就有人接手,解决了这场荒唐困局“麻烦各位帮忙了,把他弄去酒吧那边吧,就在不远”

来的是酒吧的酒保,一边给救生员们发烟和递可乐,一边赔笑解释,这人是老板认识的人。

老板在店里,遇到几位朋友来打听一处公寓,带那些人去了那些朋友在店里稍作休息的时候,无意间说起,海滩上有个寻死觅活的奇怪家伙。

酒保不知道这人究竟是干什么的、和酒吧又究竟有什么关系,只是按照忽然冷下脸色的老板吩咐,过来拖人。

拖回去盯着,别让神经病乱跑,今晚有人过生日。

救生员们总算松了口气,他们七手八脚地把人架起来,咬着明明灭灭的烟,把那张纸条塞还回去“给你,拿着吧。”

烟灰飘下来,可能是把人烫到了,那人的手剧烈慌张地一抖,躲开那张纸。

风就把已经足够破烂的纸条卷进海里。

之前还仿佛非死不行的人,现在看起来恢复了冷静,被架着走也知道迈步,还知道把衣服整理好却又像是全然失神了。

因为这一条路上,这人神经质似的低着头,视线涣散木然,不论别人跟他说什么,都只知道反反复复,不停沙哑重复一句话。

“我偷的”他终于承认,“是别人的。”

他的骨头塌陷,仿佛不堪一击的稻草“不是我的,我偷来的。”

他不得不招供罪证“这是别人的东西”

这是别人的东西。

这间公寓,曾经属于温絮白,又差一点属于温煦钧。

也极为短暂地曾经落在过他手里。

在温絮白死后,这间小公寓就变成了没人要剧烈挣扎的的破东西,变成供人随口议论取笑的谈资。

温絮白死后,裴陌一度像没事人一样,依然去参加各类商界聚会。

席间觥筹交错、鬓影衣香,半醉的宾客逐渐出言放肆,放言高论之下,逐渐失了忌惮和人性。

意图巴结他的供应商,聊起裴陌到处找人低价处理公寓的事,言语间尽是对温絮白的轻蔑,又自以为幽默地开玩笑,说这成了裴总现在最头疼的累赘。

简直太可笑了裴氏的总裁会看得起一个破公寓

值几个钱

桌上的其他人哂笑,裴陌跟着笑,然后把装了酒杯的酒砸在那个供应商脸上如果不是其他人见势不妙,立刻收了调笑、又再三极力劝阻,这种死有余辜的烂人多半

还要被开个瓢。

那个时候的裴陌尚且以为,这种骤然爆发的、没有踪迹可寻的暴怒,是因为温絮白的死让他心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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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现在裴陌终于想明白,他是在疯狂地恼羞成怒,在用羸弱苍白的暴怒,掩饰那个木已成舟的结论。

因为他被戳了最隐晦和致命的痛处。

因为他之所以能拿到温絮白的遗物,只不过是缘于侥幸、缘于继承顺序、缘于他曾经最厌恶的婚约。

缘于温絮白在这场过于仓促的死亡中,没来得及留下有效力的、可以被寻得并公正的,足够明确的遗嘱。

因为他知道,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东西不过只是他偷来的。

被他短暂私有,拿来时刻攥在手里,证明他曾拥有过温絮白。

现在,真正的拥有者总算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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